火势在不断蔓延,跳动的火舌仿佛想吞噬一切。
地上的少年面色平静,双目紧闭,心口插着一把匕首。
少女跪坐在一旁,呆呆地看着地上呼吸全无的人。
火焰灼烧的噼啪声和雨丝坠地的淅沥声争先恐后灌入她的耳膜,令人抓狂。
“我叫秦允笙。”
初次见面时,少年微笑着说,露出了右边的小虎牙。
她没有理会他,径自望着湖面。
“姑娘可知道,人的名字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。”他仍是微笑,“当你的名字被一个陌生人念出时,即便你们素不相识,你也会觉得莫名亲切。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告知给陌生人。”
她终于偏过了头,淡漠地问:“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?”
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:“因为我想知道姑娘的名字。”
琉璃。
多少次听他如此唤她,她都要愣一会儿才明白他在叫自己。
直到他死了都不曾唤过一次她的真名,多可悲啊。
大火终于被发觉了。大门外传来不间断的呼喊声,有人试图闯进来,可触目所及之处,都已被烈焰吞噬。
她缓缓俯下身,贴近他耳边。
“我叫……封颜。”
***
这是她在椋川停留的第十五天。
凡因学堂的前厅是朗朗书声,后院却是厉厉疾风。
少年男女手持木剑变换着身形,木刃相接,声色沉钝。
许久后,少女手中的木剑被一个挑刺打落。她看着指在心口的剑锋微一挑眉,胸前的黑色十字反着午后的日光:“我输了。”
牧凡收剑,又以剑尖挑起地上的木剑,伸手接住,将两把剑一并放在石桌上。
她好奇地看着他:“你的剑法是谁教的?”
“夫子给我请过一个剑术先生,外乡人,教我练过两年。”他坐在石凳上,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,一杯放在自己对面,示意她坐下,“他走了以后,我就只能自己琢磨着练了。”
她坐下轻啜了一口,眸光微动。
天下武功,各人所学会因各人的理解而有所不同。可无论招式如何千变万化,只要同出一宗,基础路数必然是相同的。
从刚刚的交手看,他的剑法基底几乎与她的一模一样。
巧合吗?
“你呢?”他问,“你的剑法又是谁教的?”
“我……”
她一怔,心口漫上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惊惶。
她竟然想不起来是谁教她的。
舅舅吗?
不,不是的。
她记得自己练剑的每一个动作,却独独看不清站在一旁指导她的人是谁。
她的记忆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,有一个人影在白纱后绰约朦胧,明明只要扯开那层纱幔她就能看清他的脸,她却无力捅破。
“安辰?”他看着她突然迷惘的神色,轻声唤她。
她眼睫微动,眸光逐渐清明,轻扯唇角:“我忘了。”
月近黄昏,书声渐歇。
殷老夫子在椅子上坐定,张婶和王婶在厨房张罗着端菜上桌,她和牧凡则摆放碗筷。
殷老夫子少时便家境殷实,后离乡科考,入朝为官,更是曾官拜太傅,当今帝师。辞官回乡后,也是颇有些积蓄。故而接下了凡因学堂,一直雇着张婶和王婶做活。
她第一次上门拜访时听说这些的时候,笑着调侃:“如此说来,牧凡倒也算是个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啊。”
他不语,将一份剔干净鱼刺的鱼肉放在夫子面前,又着手替她挑刺,挑完了刺放在她面前,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。
那顿饭,她与殷老夫子相谈甚欢。老先生听说她是旅客,又是为寻人而来,邀她在凡因学堂暂住,还叮嘱牧凡帮着她打听。
盛情难却,又为着一份私心,她便应了下来。
这一住便是一旬。
饭后,她坐在后院的石阶上,望着空寂的庭院出神。
这十天,她每晚都这么坐着。
此前夜访凡因学堂,时间紧迫,只匆匆一眼,她只看到那晚的大肆杀戮,却没细看此前发生的故事。
“在看什么?”
牧凡如往常一般在她身侧的石阶上坐下。
他知道他们眼里的景象是不同的。他眼中所见是虚无的夜,而她正透过这个院子在看百年前发生的事。
偶尔,她会和他分享几句。
“最后一天的事。”
她大概能猜到那晚发生了什么,却还是想亲眼看看。
秦允笙的父亲并不喜欢封颜,是以即便同意他们成亲,婚礼前夜还非要她在祠堂跪拜,成心为难她。
门外忽然吹来一阵风,烛火不停地摇曳,低吟声在跳动的火光中由远及近。
她听到了。
祠堂里跪着的玫红身影也听到了。
她看着她突然不受控制地捂住脑袋,神情痛苦,甚至忍不住轻呼出声。
与此同时,门外缓缓走进四个身着黑衣的男子,神色漠然。门外,一身黑袍的女人闭着眼念念有词。
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,封颜就朝窗户跑去,试图跳窗而逃。可窗户虽然开着,她却出不去,外面像设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困在了这间祠堂里。
封颜倚在桌边,疼得面色惨白。
是的。
这是一个圈套。
她甚至能猜到封颜此刻心中所想。
她一定觉得,秦允笙的挽留,秦父让她跪祠堂的要求,都是这圈套的一部分。
“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。”其中一名男子幽幽开口,“把东西交出来你就自由了,何苦为难自己?”
“五百多年的追逃,我杀了你们那么多人,你们真的甘心就这么放过我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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